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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之平猗長公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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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佼從淑萃處出來,心裏依舊將信將疑。她才不信夭紹這次是完全無辜,但兩個孩子與她口徑一致,只好作罷。

她回到自己院裏,見有一隊燕羽營的士兵守著,便知太子到了。

她走進偏房,房間大門關著,門簾也垂落下來。她想了想,繞到後門,隔著一扇屏風聽裏面人說話。

偏房中/共有兩人,聽聲音,一個是商成,另一個是他老師、太傅潘崇。

潘崇前段時日回家鄉料理了點事務,今日才回,一回便跑來月佼處見太子,說一路上連百姓都在傳:一旦楚王薨了,王位怕要落到他寵愛的兒子公子職手中。無風不起浪,潘崇勸商成早做準備。

商成還有些舉棋不定:“父王現下對我和職一視同仁,他若並無意廢我,我起兵反他,豈非枉背個不孝惡名?”

潘崇沈吟片刻,道:“我今早入城時,遇到長公主的車駕。”

商成道:“平猗姑姑又回來省親了?”

潘崇道:“大王心思難測,但這位長公主向來頗得他信任。長公主性急,心裏藏不了事,過幾日,不妨請她來府中敘話,激她一激,看大王到底屬意於誰。”

月佼輕手輕腳地出來,先到乳母溫瑰房中,將商成與潘崇的計較與她說了。

月佼憂心忡忡,怕楚王若真有意廢了商成,一場幹戈之災,就在眼前。

溫瑰斜睨她:“有什麽可怕?富貴險中求。我問你,當初主君送你離開齊國時,說過什麽來著?”

月佼道:“王兄希望我早日誕下男兒,將來繼承楚王之位。”

“不錯。想我們桓公在世時,齊國何等威風,內集諸侯,外治犬羊,輔佐周室,重振綱紀。可惜他屍骨未寒,群公子便大鬧朝堂,好不容易定下主君,已是國力大損。現如今晉國方強,秦楚環伺,我齊國躋身其中,如履薄冰。若你的兒子能為楚王,則齊國得一強助,齊君將來尚有爭伯諸侯的機會。”

月佼想了想,道:“王兄的囑托,我不敢或忘。太子虎狼之心,若查明楚王真有廢儲之意,必定先下手為強。他若失敗,那什麽都不用說了;他若成功,則我定想方設法,要他立嬰齊為太子!”

月佼既下了決心,便讓溫瑰取出美服華飾,精心打扮了,又在寢室內點燃奇香異草。她本來生得美艷,打扮以後,更是壓倒桃李,吟喔春風。

商成與潘崇商量完正事,便來找月佼。月佼花樣百出,討他歡喜。

商成酒足飯飽,身心獲得了充足的愉悅。他沐浴完回房,隔著紗簾,卻見月佼在抹淚。

商成心中不快,問她怎麽了。月佼道:“我有點想家了。”

“你有我陪著,尚且不足嗎?”

月佼嘆道:“我今天早上去看淑萃姐姐,聽到她又在訓斥夭紹,說她答應用府裏海豹皮給茷做箭袋,結果卻拿了最後兩塊海豹皮先做了旅和側的箭袋,僅拿狼皮箭袋來糊弄她。夭紹爭辯說,她用的海豹皮是大王所賜。大王疼愛旅,我自然也代他母子高興,只是想到將來,難免擔憂。”

商成目光閃了閃:“哦,將來如何?”

“大王如此偏愛旅,以後必然會指定你繼位後,讓旅來當太子。這娃娃行事厲害,頗有大王之風。到時,他怕不會放過總欺辱他母子的淑萃姐姐,就不知他會不會也遷怒於我和嬰齊。”

商成笑她多慮,卻也沒就此多發表評論。月佼只要他知道惲、旅關系親密,她點到即止,也不多提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兩天後,平猗從王宮出來,商成這才有機會將她請至自己府內。

平猗帶了侍女隨從,前簇後擁而來。她見接待自己的不是淑萃,也不是月佼,而是個一看便不怎麽有地位的夭紹,就有些不快。

開筵前,夭紹先陪著平猗在府內游逛,又服侍她更衣化妝。平猗本來只管和自己帶的人說笑,故意冷落夭紹,見夭紹不卑不亢,行動自若,便有點好奇,遂問她是哪裏人氏,嫁給商成多久了。

聽說夭紹來自庸地,平猗道:“原來是庸人,那你到這裏,便如在家時一般。”她頓了頓,又補充道,“還是嫁來楚國好,比去中原諸國強多了。”

夭紹微微一笑,道:“武王滅商時,庸曾立大功,是牧誓八國之一。楚國習俗與庸國一脈相承,若武王尚在,必也是看重的。可惜後代諸侯無知,只因楚國地遠俗異,便一味詆毀。但他們再詆毀,一旦有事,還不是上趕著來求我們?”

這番話說的平猗心頭大暢,頓時對夭紹刮目相看。她忽想起一事,問夭紹道:“旅那娃娃,是你的兒子?”

夭紹點頭稱“是”。

平猗道:“我前幾日在王兄處,常聽他提起……可惜了。”

筵席開始後,依舊是夭紹主陪。商成姍姍來遲,見面只問了幾句江國主君近況,便自顧自和布酒小童說笑。

平猗心道:“人人都知王兄寵我,誰想他還是把我送給了一個中原小諸侯,現下連商成這小兔崽子也不把我放在眼裏了。”

她心裏生氣,面上也帶出來。

商成只作不知,仍舊和身邊人說個不停。

平猗問了他兩次話,他都沒搭理,也不按照禮節向她供菜肴。平猗氣得面色紫脹,借題發揮,將手上一只酒杯扔向一個舞女。

舞女嚇得退立一旁,商成這才看過來,他道:“姑姑看慣了中原大國的舞蹈,我楚國的蠻舞想必難入眼了。”

平猗冷冷地道:“我楚國的舞蹈很好,只是我看不慣你府上那些個舞女的輕狂樣子。”

商成不語,席間氣氛一下子墜入冰窖。

夭紹看看這個,看看那個,忽然拾裙起身,走到平猗面前,行禮道:“長公主不喜婢子們的舞,那讓我來一段助興吧。”

平猗和商成都有些吃驚。夭紹已從一舞女手中拿過來面腰鼓。她也無需人伴奏,自己打鼓,自己合拍,自己唱跳。她人長得平常,但聲音清徹,一開嗓直上重霄;舞姿勁捷,一揮袖滿座生風,又的是庸楚風範,自帶一股靈動之氣,沒多會兒功夫,已經看得平猗眉眼舒展,商成也大聲喝彩。

但商成喝了一聲彩後,突然站起,徑直走向夭紹,一把將她抱起,當著眾目睽睽,離開了筵席。

平猗傻了片刻,胸中一團火直直沖向頂梁門。她再耐不得,今日第二次摔杯,罵道:“小子無禮,難怪我王兄後悔立你為太子,欲有禮者取而代之!”

公主離席後,她身邊一個侍女道:“大王真有意廢除商成、扶立職嗎?他若無意,公主可大大得罪了未來的楚王。”

平猗正在氣頭上,她道:“我最知王兄心思。商成身為太子,卻只能在王宮外住,王兄雖未明言,但待他如何,一目了然。商成如此可惡,我定要王兄廢了他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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